（土耳其）學歷史的人到古城，就像孩子進糖果店，處處都有勾起思古之情的寺廟教堂、王宮府邸；住在古城的歷史學人，便猶如活在寶山中。我們這次便找了住在伊斯坦布爾的歷史學者朋友Ismail，讓我們從historian的眼睛，看這土耳其名城的新與舊。

“出外靠朋友”這句話從來都是真理。第一趟到伊斯坦布爾，想找人帶路，於是在朋友介紹下認識了Ismail。他擁有歷史學士和碩士學位，像諾貝爾獎得主作家帕穆克這些伊斯坦布爾的知識份子一樣，他深愛這個昔日奧斯曼帝國的首都：“不過我不會像帕穆克一樣，拿它來賺錢。”Ismail半開玩笑說。

Ismail其實不是道地的Istanbullus（伊斯坦布爾人），但也許比土生土長的更愛這城巿。他讀大學時便搬到伊斯坦布爾，對此城的厚愛近乎膜拜。問他喜歡這城巿的哪些方面時，他笑稱：“當你真的愛一個人的時候，是不會分析你愛她什麼的。怎麼說呢？我愛伊斯坦布爾的所有東西吧——博斯普魯斯海峽、雜亂紛陳的感覺、來自不同海洋（黑海、地中海、馬爾馬拉海）的風、在東西方之間的位置……”

馬賽克中看交流

就是了，Ismail是念歷史的，怎會不為伊斯坦布爾東西交匯的歷史動心？見面前一天，他來郵說“歷史學人病發作”，要跟我的鴨仔團行程去聖蘇菲亞大教堂和Topkapi Palace。這兩個遊客到伊斯坦布爾必去的景點，不用多介紹；但跟一個當地歷史學人同行，又有另一番瞭解。Ismail說他自己也會不時來聖蘇菲亞教堂：“我是研究土耳其當代史，但也對拜占庭藝術有興趣，便常來這教堂。”他如數家珍地解釋教堂裡每幅拜占庭時期（4至15世紀）的畫，包括沒有太多人留意到的幾何圖案裝飾馬賽克畫：“喜歡在宗教聖地使用馬賽克的不止是伊斯蘭教，基督教亦然。後者其實是參考了前者的做法，足見兩個宗教自古就有交流學習。”

舊王宮見證奧斯曼盛世

到Topkapi Palace，他想起自己的童年。“我小時候常常幻想自己是奧斯曼帝國的王子，但在八、九歲學校旅行時來過這王宮，在後宮聽了許多為皇位而兄弟相殘的故事，回家之後想，還是不要做王子了。”Ismail又談及伊斯坦布爾在奧斯曼帝國衰退、自此仰望西方的情意結：“這裡是15至19世紀的王宮，度過了奧斯曼帝國的輝煌時期；王宮的建築，也是按照奧斯曼帝國的宮庭建築美學建造，強調空間感，沒有太奢華的裝飾。之後的Dolmabace王宮，建造時國家已走向沒落，卻建了座梵爾賽宮似的宮殿……”

別誤會，Ismail不是思想狹隘的國族主義者，相反他絕對是個internationalist，並積極參與土耳其“世仇”希臘和亞美尼亞所辦的民間交流活動；但他百分百忠於自己的文化，到訪時正值齋戒月，Ismail也盡伊斯蘭教徒的責任，由日出到日落期間不吃不喝。到了黃昏，他帶我到New Mosque旁的香料巿場（Spice Market，又稱Egyptian Market）：“這是我最喜歡的地方，我也經常在這裡買咖啡呀、棗呀什麼的。”說著，就買了幾顆耶路撒冷出產的蜜棗——棗是齋戒月時，開齋第一餐的必需品。

青年復古愛聽Ala-Turka

不止宗教，Ismail連消遣活動也體現出他的文化認同感。開齋後，他帶我去Beyoglu一家他常到的酒吧Araf——這兒經常有傳統土耳其風（Ala-Turka）音樂表演。“今天表演的，包括我一個朋友。你知道嗎？Ala-Turka音樂在土耳其共和國成立初期曾被禁制，當時國家決心要現代化，傳統音樂被視為封建落後，但人們還是偷偷的聽，現在於年輕人之間又流行起來。”然後在小亞細亞的音樂中起舞。感激Ismail，讓我從他的眼睛看伊斯坦布爾，也讓我見識愛一個城巿、愛自己的文化，要怎麼個愛法。

（香港明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