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導演商人陳可辛:這是華人電影最好的時代


  • 陳可辛片風多變,時刻都在想如何能打動更多的觀眾。

  • 陳可辛成名作:《金枝玉葉》。

(香港)他說,電影已經快像恐龍一樣絕種了。

當導演是他的興趣,當製作人是他的職業,兩者都為了保護恐龍。

這位持續創造泛亞洲、大中華電影商業模式導演商人,如何看華人電影的未來?

以《金枝玉葉》、《甜蜜蜜》成名,以《如果‧愛》、《投名狀》拿上2座金馬最佳導演獎的陳可辛,名字是導演父親陳銅民取的,意思是“可以辛苦”。21歲入行,26年來,他馬不停蹄,已經導演了11部、監製了近30部電影。今年,他在北京成立人人電影公司,一口氣亮出15部,未來1年半的拍攝計劃,創業作是12月將上映的《十月圍城》。

陳可辛是泰國華僑,他在電影圈的第1份工作,就是協助吳宇森在泰國拍電影。他曾戲稱,那時能拿到這份工作,是因為咖啡買得不錯。1991年執導第1部戲之前8年,他的工作就是監製,負責解決由籌備到上演前所有實務問題。

導演是興趣,製片是工作

他的自我定位:導演是興趣,但他的職業一向是製作人。因為導演是很自我的,只想拍,不需要管人家看不看得懂,不顧市場;但電影不跟市場掛勾的話,早晚沒得拍。

對陳可辛而言,問題很簡單:就是想拍,還是不想拍?“電影本質上,就是1個得花很多錢才能做到的藝術型態。它已經快像恐龍一樣絕種了,不好好保護就會沒了。

我覺得做導演沒辦法保護電影這個行業,所以我用當製片的方法,”陳可辛說。

華人市場的現實,迫使他必須同時身兼導演與製片。陳可辛說,在亞洲,媒體、金主與觀眾都只認導演,只有自己站上第一線,才有辦法動用資源。“人家給我的面子,是給導演的面子,但我得用製作人的智慧跟思維方式,”他說。

製片與導演合體,使得陳可辛不像王家衛、侯孝賢、蔡明亮等導演風格強烈,反而片風多變,時時刻刻都在想,如何打到更廣的觀眾。2006年起,陳可辛跨入中國市場,集合中港台、日本、韓國明星拍攝的《如果‧愛》、《投名狀》都在中國賣出很好的票房。“這是華語電影前所未有的機會,現在的市場比過去任何時候都好,”陳可辛難得有一點興奮。

他對自己的電影不是沒有反省。儘管《甜蜜蜜》、《金枝玉葉》這些商業的文藝片,華人容易懂,但就是賣不了外國人。“外國人幹嘛要看你們2個人說話,還要看字幕?外國人當然要看中國人飛(武打),你不飛,我看你中國人幹嘛?”他說得直接,“就像我們現在看美國片,不是變形金剛就是超級英雄,我看美國人在紐約走來走去幹嘛?”

陳可辛認為,有了1個量足夠大的華語市場,導演為一個群體拍戲,電影就可以有一個邏輯,一個文化背景和底蘊,就能拍比較思考的電影,而還能是商業電影。而且,“如果你上網絡去看,中國觀眾的水準是比香港高的,我不敢說比台灣高,但台灣這是小眾,而中國高水平的是個大眾,”他說,與好的觀眾群互動,導演才可能有動力拍下去。

至於,大陸對電影思想的箝制,陳可辛不否認的確存在,而且“很難”處理。以《投名狀》為例,中國官方審片時批評,這部片把人性拍得太狠了。中國追求和諧社會,很多事情藏起來不能講,大家都是好人好事,“官方根本恨死《投名狀》了。”更誇張的是,看完片的審批官員下定論,李連傑是壞人,於是要求金城武配個畫外音講清楚:李連傑是壞人。“他們的理由是,好壞要分明,”他無奈,“我當然很難受,但沒辦法,好過沒得拍。”

想拍更邊緣的故事

龍應台的《大江大海1949》,也勾起了陳可辛埋在心裡10多年的願望,就是拍1部父母親輩泰國華僑的故事《飄》。“我父母親的故事比《大江大海》更邊緣,不是所有人的故事,我不做就沒別人做了,”他說。他想拍1部1949年,泰國華僑心懷嚮往,抱著“新中國”憧憬回國,最後卻事與願違的故事。陳可辛的曾外公從潮州到泰國做生意發了財,即使娶了泰國妻子,生了9個小孩,還是認為自己是中國人。這群孩子每到5歲、8歲,有1天起就會突然不見,原來是被送回中國念書。陳可辛的外公就是其中1個,曾經念過黃埔軍校,後來參加了紅軍。

到了陳可辛的母親這1代,也是沒有選擇地被送回中國。陳可辛的舅舅後來參加共產黨的空軍,但文革時竟因1盒蝦餅入獄。原來是泰國家裡寄來1盒蝦餅,幾個華僑就坐在飛機翅膀下,吃蝦餅用泰國話聊天。因為講泰國話,就被當成間諜抓走,丟到天寒地凍的野外被折磨了5天5夜。“中國人去到哪裡都看不起當地人,有錢就寄回家(中國),不停地說我不是當地人,我是中國人。等回到中國才發現,原來自己不是中國人。”他說。

陳可辛的父母與朋友,後來都想方設法,買護照、偷渡回泰國。回到泰國後,這些華僑晚年的娛樂,是找北京的音樂老師帶他們每週日唱《解放軍進行曲》。“這就是他們的回憶,70歲的老人像小孩一樣唱歌,每年都表演。再不做,這些人就都不在了,”回憶中,陳可辛說著未來將拍的大戲。(大馬星洲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