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羅斯)龍龍大名李騰龍,俄文名多多,今年12歲,爸爸是越南人,媽媽是中國人,在俄羅斯出生長大,已經在莫斯科中央陸軍俱樂部踢球六年,位置是左前鋒,最愛球星C羅。
眼前的龍龍眼神靈動,身板結實,穿八號球衣,笑起來缺顆小虎牙,能聽得懂大人的複雜中文對話,回答問題時是地道俄語。中文磕磕巴巴,但“我是中國人”這句話說得出奇順溜,自信滿滿。
在俄羅斯,隸屬國防部的中央陸軍俱樂部是四家頂級足球俱樂部之一,以要求高、訓練嚴、資金足、淘汰率高、專業性強聞名。從六歲算起,當年一同入選球隊的60多個小夥伴,堅持到現在的寥寥無幾,龍龍是其中之一。
俱樂部免費培訓有天賦的足球少年,只面向本國公民。龍龍父母軟磨硬泡,加之教練惜才,龍龍最終留下來。幾年來,他是整個俱樂部唯一的外國小孩。
龍龍真心愛球。一年365天,除暑假一個月休息,其餘時間都有訓練;每週三次集訓一次比賽,風雨無阻;早上五六點起床,來回三小時,練球三小時,上學六小時,每晚回到家,大人已經筋疲力盡,龍龍卻不叫苦;發燒感冒、腳踝受傷,只要還能爬起來,就繼續踢球。
贏球,拿到最受歡迎球員獎杯,帶著蛋糕與隊友、教練歡笑慶祝。輸球,所有人圍成一圈抱頭痛哭,對方教練過來摸摸他的頭:“孩子,別難過,你這麼小,以後會有光明未來。”
龍龍能進入青少年足球聯盟,在俄羅斯盡享足球快樂,得益於背後強大的親友團:爸爸、媽媽、妹妹、外公外婆和爺爺奶奶。
龍龍媽,陜西人,出身知識份子家庭,第二代留俄大學生。龍龍外公,教授,第一代老留蘇學生。龍龍爸,越南外交官家庭出身,留俄畢業後創業。龍龍妹妹,小名鳳鳳,常陪哥哥訓練比賽。
談起在俄生活的20年歲月,龍龍媽王笑晚沒有苦水要倒,而是一臉幸福。“一路走來,我覺得水到渠成,沒什麼痛苦。”
與不少語言不通、獨自來俄闖蕩、起早貪黑做生意賺錢的中國同胞相比,王笑晚的生活相對平順:在莫大讀經濟時,她是唯一拿獎學金的中國學生;一次使館活動中認識了如今的老公,兩人用俄語談戀愛,發覺性格互補;畢業後在俄企工作三年,覺得老闆訓人太兇,決定回家創業。夫妻倆做生意順風順水,如今衣食無憂。
有了兒女以後,兩人把生活重心完全轉到孩子身上。龍龍踢球以後,一家子的生活又開始圍著足球轉。除了陪訓練陪比賽,夫婦倆還要看錄影做技術分析,照顧孩子的飲食起居。爸爸懂球看得細,知道兒子今天哪一腳踢得好,哪一步沒到位。為給兒子補充營養,他經常早晨五點起床熬骨頭湯。
一家四口不喜市內嘈雜污濁,住在郊外別墅。開門是森林,松鼠做鄰居,在自家菜園大棚種韭菜黃瓜,和鄰居一起聊天喝茶,生活悠然愜意。
龍龍媽對自己中西合璧的廚藝頗為自豪。“我自己能做陜西涼皮。鄰居還教我做紅菜湯、酸黃瓜。我做的紅菜湯,比俄餐館裡的都地道。”
王笑晚眼中的俄羅斯人,整體素質高,大多質樸單純,容易相處。“他們生活很規律,週一到週五工作,週末到郊外別墅度假。”和俄羅斯朋友分享陪孩子踢球的酸甜苦辣,遇到麻煩時聽聽鄰居的建議排解,她覺得,很多心結都能解開。
什麼算是徹底融入當地社會?王笑晚的切實感受是,在這邊有了孩子,才算真正融入社會。從孩子出生、上幼兒園、進小學、踢球、進俱樂部、選足球學校、參加國際比賽,與老師、教練、官員、商人各色人等打交道,哪怕為了孩子,也必須融入其中。
當然,家裡融入俄羅斯最成功的還是龍龍這個“小洋人”。同學推選龍龍當班長,教練說龍龍是隊裡的靈魂人物。一起踢球的夥伴不相信中國足球差勁,因為“多多就是中國人,他踢得這麼棒。”
龍龍媽承認,自己路徑特殊,與許多旅俄華人的經歷不具可比性。她認識不少華人,包括優秀的公派留學生,在俄20多年,生活圈子還是局限在華人中,走不出去。不少華人四點起床,在市場做生意,壓力大,麻煩多,語言不過關,晚上回家看看電視,吃飯睡覺。尚在為生存奔波時,何談孩子的教育培養。“身為父母,他們其實也想送孩子學音樂搞藝術,可惜沒時間,沒精力,也沒有財力和物力。”
龍龍媽說,現在和丈夫陪兒子練球,陪兒女成長,哪怕再累再苦,都覺得幸福。等孩子長到18歲,如果能進專業青年隊、成為職業球員,自然最好。如果沒進也沒關係,“我們相信他有自己的路。”
去年暑假,全家回國探親,龍龍見識了表哥如何應付繁重家庭作業,轉戰於各種沒興趣的“興趣班”,他覺得小孩在中國真累,還是在俄羅斯踢球好。不過,他喜歡上了乒乓球,參加了一個短期培訓班,練得有模有樣。臨別時中國教練告訴龍龍媽,龍龍是個好苗子,如果堅持練,一定有前途。
可龍龍畢竟放不下足球。以前他一直想成為C羅,因為同是前鋒的C羅“長得帥,踢球又好。”可教練告訴他:“多多,你不需要成為任何人,你要堅持努力,做你自己。”
龍龍說,總有一天,他會超越C羅,做最好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