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在河南上蔡縣文樓衛生所見到村醫程小段的時候,正是一天中最酷熱的午後,沒有求醫問藥的病人,只有一名年屆六旬的女愛滋病患者在跟她拉家常。
十多年間,程小段目睹了每一個生離死別的悲劇,也見證了愛滋病人從命懸一線到能下地幹活的奇跡,她自己從時常因病人攻擊辱罵而氣哭的外來大夫,變成了病人信賴、愛找她說知心話的“小段”。
由於種種原因,這裡的醫生更疊很快,這名患者不止一次地說:“小段你要走得提前跟我說,讓我有個心理準備。要是當天走當天說我非得撞墻,我離得開俺閨女離不開你。”
2001年冬天,在鄉衛生院上班的程小段接到通知,要她第二天去文樓村從事愛滋病救治工作。沒想到,這一待就是十多年,期間多個同事來來去去,她說:“眼看病人從怨恨絕望變得平靜有希望,挺知足的,他們能好好活著就是我的心願。”
那些年,因為對愛滋病發生發展和防治知識瞭解的匱乏,愛滋病人多數悲觀絕望,而且充滿攻擊性。“上一天班像坐一天監牢,桌子旁圍一圈病人,你得不停地寫處方,寫得慢一點他們就折斷筆或者掀桌子。”程小段回憶起2003年前後的情形,一直感慨十幾年來變化太大了。
“對付愛滋病不僅是技術問題,還需要的是堅持和理解。”程小段說,她印象最深的是,有一個病人死亡,家屬十分消瘦憔悴,但是充滿感激地對她說:“你能來看看我就高興。”
當被問到送別臨終病人的心理狀態時,程小段擺手說“我說不成”,眼淚隨即不斷涌了出來。“跟病人在一起這麼多年了,平時活蹦亂跳挺好的,突然就離去了。”有時候程小段會翻出以前的照片,一看上面好多人都不在了,這是誰家的那是誰家的,每一張面孔背後的故事,她都親眼見證並耿耿於懷。
程小段說,作為鄉村衛生所的醫生,在愛滋病治療方面她能做的其實非常有限,更多地體現在心理疏導上,“不怕病重,就怕他不想活”。
“要不是你,我早就沒命了。”在程小段的督促和開導下,不少病人都努力克服抗病毒藥物的副作用,堅持服藥治療,相當一部份人恢復了體力,甚至可以下地幹活。原來對程小段動輒呵斥辱罵的病人,漸漸地尊敬並離不開她了。
後來因為工作需要,上級要調程小段去別的診所。村民聽到消息後,自發組織了數十人去找有關領導協商,請求留下她,於是她至今仍堅守在文樓村衛生所的小院裡。談及未來和她的夢想,程小段說,沒想其他的,只要病人好好活著就行。
68歲的吳仲仁也是上蔡遠近聞名的鄉村醫生。70年代就開始從醫的他沒想到後半生會和愛滋病打交道,如今老吳還擔任著郭屯村衛生所所長,給村裡的患者帶去希望和信心。
現在郭屯村愛滋病人死亡率已經大大降低,接近正常人死亡率了,病情也都控制得比較好。這位在基層從事愛滋病防治工作十多年的村醫前不久還獲評“最美鄉村醫生”。
不過,同樣不幸感染愛滋病的孫兒毛毛是吳仲仁心中永遠的傷痛和堅持。
上個世紀90年代,當地一些村民無序賣血導致愛滋病疫情滋生,吳仲仁的兒媳婦也是其中一員。她2002年就去世了,還不到30歲。而她已將病毒傳染給了丈夫和毛毛。
“孫子的命是我救回來的,孫子能活到十七八歲不容易啊。”老吳充滿憐愛地看著一旁低頭不語的寶貝孫兒,“你看他現在都有1米72了,小時候認為他能長5尺就不錯了,肯定長不高的。”
在老吳眼裡,孫子毛毛既是他的“試驗品”,也是他的希望。只要有一絲可能,就絕不放棄。吳仲仁用盡各種辦法在孫子身上做著種種專家認為不可行的“試驗”。考慮到中醫治療對孩子好,還不影響發育,他堅持對毛毛用中西醫結合的辦法進行治療。而懂事的毛毛,也努力地配合著爺爺的治療。再苦的藥都會按時吃,從不用提醒。
17歲的毛毛正值青春叛逆期,除了不愛說話,和許多孩子一樣,愛電腦愛玩遊戲,最擅長的是“英雄聯盟,都滿級了”。去年他到縣城打了4個月的工,掙了4000塊,悉數交給爺爺。“因為爺爺最親,是世界上最親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