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災難後自殺風潮


(日本)當農夫樽川尚志(Hisashi Tarukawa)看到電視上的核電站爆炸新聞時,他說了一句話:“不!一切都完了!”

數天後,福島核電站的放射雲已迫使當局對區內某些農作物發出禁售令。而64歲的樽川尚志在這個地區種了一輩子的稻米和蔬菜。

翌日,3月24日,天未破曉之前,老農夫36歲的兒子和也(Kazuya)發現他在自家菜園裡的一棵樹上吊自盡。

悲痛欲絕的和也在須賀川市(Sukagawa)距離核電站60公里的農場回憶道:“我奔向父親時已太遲了。”

樽川沒有留下任何遺書給3名孩子和家人,不過他們也認為他不需要這麼做。和也相信父親的死是一種無聲的抗議,正如古代日本武士切腹一般。

樽川的家人說,他自從23年前參加廣島原爆追悼會後,就經常提及對輻射的恐懼。

和也聲言他將起訴核電站的負責單位──東京電力公司(Tokyo Electric Power Company,TEPCO),以補償其家人在財務和精神上的損失:“我絕不會讓我的父親白白犧牲!”

這是25年前切爾諾貝利(Chernobyl)核事故後全球最嚴重的核災難。引發這場世紀大災難的是3月11日在太平洋沿岸奪走超過兩萬條性命的特大地震和海嘯。

東京電力公司反駁說,這場天災的規模是難以預見的。然而,評論卻認為電力公司罔顧專家對地震威脅所發出的警告,還不斷向公眾保證核能的安全性。

恐懼與憤怒蔓延整個日本,但比不上福島數以萬計流離失所的居民和一夜間失去生計的農民、漁民和旅館業者來得深。

樽川的遺孀光代(Mitsuyo)回憶道,丈夫在獲悉他的農棚及倉庫已被海嘯摧毀時,是多麼地震驚和無助。隨後,他的哀傷在核災難成為焦點後,瞬刻間轉化成莫大的恐懼。

這名61歲的婦人站在佛壇上的丈夫遺照前,以微微顫抖的聲音說:“我先生是個堅強的男人,卻被輻射給征服了。”

她說:“雖然我深感哀痛及懊悔,但如果他在天國得以安息,我就會接受這個事實。”

這起發生在樽川家庭的悲劇並非個別的案例。

日本政府指出,僅在6月,至少有16人因這場世紀災難帶來的絕望而走上末路,他們多數是五六十歲的中年人。

這個數據讓日本人對這個潛伏在日本社會已久的問題感到憂心。每一年有超過3萬名日本人自殺,比例之高僅次於一些前蘇聯國家。

專家顧慮的是這股始於3月11日的絕望潮將加劇國內的自殺率,因為那些被逼滯留在擁擠的疏散中心的無家可歸者的情緒,已被嚴重折損。

當地媒體報導,福島一名93歲殘障災民於6月自盡前,在她留給家人的一封遺書內寫道:“我只會拖累你們,就讓我遷往墳場吧!”

官方公佈的數據顯示,地震發生後半年,難民人數升至8萬7000人,包括那些住在核電站方圓20公里內的居民。

專家分析說,許多倖存者對本身能存活下來而其他人卻犧牲,或是自己無法拯救所愛的人的性命而感到內疚。這種複雜的情緒甚而可以轉變成慢性憂鬱症。

防範自殺團體Kumo No Ito主席佐藤久雄(Hisao Sato)指出:“其實並不是很多歷經如此一場大災難的人都會想要自殺,因為他們畢竟對自己能夠倖存而心懷感激。”

“可是當時日已久,人們就會有自殺傾向,因為他們必須單獨面對殘酷的現實。他們繼而失去動力,感覺疲乏和被遺棄。更甚的是,外來的支持有減無增。”

佐藤對自殺率可能大幅提昇感到憂心。他試著每個月探訪並開導釜石市(Kamaishi)海嘯倖存者,希望能減低當地的自殺率。

日本政府說他們正考慮提供精神醫療保健,給那些被孤立在臨時疏散中心的災民。然而,精神病專家警告說,單單這項計劃是行不通的,除非災民能獲得實際的財務支援和物質支持,提供他們就業機會並協助他們重建家園。

東京近郊的崎玉縣合作社醫院(Saitama Cooperative Hospital)精神病醫師兼副院長雪田真嗣(Shinji Yukita)也認同,精神上的支持並無法減低自殺率。

他說:“精神上的支持對那些已有財務基礎和醫療保健的人或許會有效。”

岩手縣(Iwate)防止自殺中心的藤原俊(Toshihiro Fujiwara)同意,片面的支持對這次大災難的災民並不足夠,他認為應當為災民提供全方位的援助。

59歲的生還者菅野(Tsukasa Kanno)說,他居住的釜石市傷亡情況相當嚴峻,共有超過1200人死亡或失踪。

他說:“雖然我已失去家園,但我對全家人都能獲救感到欣慰。問題是現在我們對未來感到徬徨無助。我覺得我已失去生存的動力,因為我看不到未來。”(原文:法新社)

英文版:Suicides stalk Japan disaster zone



你知道嗎?

日本“3.11”大地震已經過去了半年,各方仍在全力搶修在地震和海嘯中失去冷卻功能、變得千瘡百孔的福島第一核電站。但直到現在,事故核電站內的污水不減反增。6月下旬,福島第一核電站內的污水總量約有11萬噸。到8月底,污水總量上升到11.3萬噸。部份污水蓄積在渦輪機房地下室等建築中,還有部份泄漏到機組附近地下隧道、豎井甚至海中,污染了核電站及其周邊的土壤、地下水和附近海域。雖然東電公司預計9月中旬水位將下降至污水不再泄漏到廠房外的水準,但實際情況如何還有待觀察。

另一方面,長期在高輻射環境中作業、高強度的工作和恐懼心理也在影響著核電站搶險人員的健康。參與搶險的東電公司及合作企業的員工合計已超過1.2萬人。截至8月末,已有6人遭受的輻射量累積超過250毫希沃特,其中最高者達678毫希沃特,另有97人的累積輻射量超過100毫希沃特。而日本規定在緊急狀況下每名搶險人員累積承受的輻射量安全上限為100毫希沃特。

除高劑量輻射外,全套防輻射服裝相當厚重,加上盛夏酷暑,超過40名員工出現中暑症狀。員工休息處沒有淋浴,食物多半是餅乾和罐頭之類,在嚴酷環境下,許多工作人員即使很疲勞也難以睡好。

日本新首相野田佳彥9月2日組閣後在當晚的記者會上說,當務之急是儘快平息核電站事故,實現福島第一核電站核反應堆穩定及清除核電站周邊地區的放射物。9月8日,野田佳彥又在視察福島縣時表示,將舉全國之力平息核事故,實現福島地區的“復興”。

不過,核事故善後將是一場持久戰。文部科學省8月底首次公佈了圍繞福島第一核電站、半徑100公里範圍的土壤放射性銫濃度地圖。這份幾乎涵蓋福島縣全境,並包括茨城、宮城等縣部份地區的地圖表明,多個地點放射性銫濃度嚴重超標。9月1日,內閣府和文部科學省公佈的核電站周邊警戒區和計劃疏散區詳細輻射量分佈圖顯示,部份地區輻射水準依然嚴重超標。

另外,日本政府8月底表示,因核事故而遭放射物污染的部份地區,每年的輻射量達200毫希沃特,可能需要20年以上的時間才能清除核污染,此後當地災民才可能回家。(新華社)

中英對照:

‧福島縣:Fukushima
‧須賀川市:Sukagawa
‧釜石(日本本州島東北岸港市):Kamaishi
‧海嘯:tsunami
‧核電站:nuclear plant
‧放射雲;radioactive cloud
‧原子彈:atomic bomb
‧切腹:seppuku/harakir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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